第568章 那就都别活了！
不过。
陆成安倒也没有秦王想象中的那么品德高尚。
只是相较于这些官员，陆成安稍微多了一些信仰，一些理念，一些底线。
包括陆成安也是敬畏死亡的。
没有天生就不怕死的人，只是到了死亡的那一步时，很多人更愿意去死，而不愿意苟活。
活下来的代价若是极致的屈辱，那么死亡对一个人而言也就没有那么恐怖了。
再者陆成安实在是做不到吃着别人辛辛苦苦劳作出来的人血馒头，还要强迫人家谢谢老爷们的赏脸。
他没有这个脸去做这种没品的事情。
看着画面上苏为溯所继承的江山，还有表面平和的画面，陆成安反而陷入了两难之中。
要想救这个家，还真得先破坏这个家。
苏为溯是从正英帝手上正儿八经继承的朝代。
军权、政治、经济都中规中矩的国家底子，在陆成安的眼里反而是最差的底子。
而且最糟糕的问题是，咱们这个崽并不是一个很有威望的帝王。
陆成安首先要处理的问题是提高苏为溯在朝中的威望，否则就这个皇威，他很难震慑堂下的百官。
只要陆成安死了，不超过百日，苏为溯很有可能就会变成群臣的玩具，这一点作为亲生父亲的陆成安不能不防。
陆成安必须得顾虑自家的崽儿不能成为第二个明英宗。
但讲个实话，明英宗对百姓其实还是非常好的，无论是赈灾还是对待百姓的态度上，都可以说是有目共睹。
这历史人物呢……最好是要从两个角度去看待。
而土木堡之变的出发点，也是明英宗想要去查粮仓。
尴尬的是，明英宗当皇帝的时间有点早，这导致很多权力是被分出去的。
就比如说大明的中央粮仓，是设在卫所的所在地，当地的军户仓不但储存军粮，还包括皇室用粮和官员俸禄粮。
卫所里的军户，人家世代当兵，父死子继。
换句话说——这是皇帝的私兵。
一开始的粮仓也是由皇帝直接接管的。
至少在朱祁镇之前。
粮仓方面的管理都由大明的皇帝全权接管。
但是明宣宗朱瞻基死了以后，张太后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，认为军户们都是一群管不住手的大老粗，弄不好会变成家贼，让卫所去接收地方粮税，会导致他们贪赃枉法。
于是从那个时候，粮食的管辖权就再也不归地方卫所去管理了，反而是交给文官去掌握。
而这件事情是三杨提议的。
后面叫门天子朱祁镇去查一个粮仓，一个粮仓就着火，事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。
朱祁镇杀于谦，也属于是报复性的仇杀。
徐有贞就算是不说杀于谦这件事情是证明自己是正统皇帝这一点，朱祁镇可能都要杀。
因为于谦是三杨派系点名的接班人。
毕竟三杨执政的时候，于谦的奏疏，上午呈报下午就获批复许可。
不管于谦能力如何，到底是清廉与否，朱祁镇对查粮仓的事情感到非常的生气，而粮仓归文臣管理的事情，也是三杨起的头。
朱祁镇要为这一系列的错误找到一个人替罪，而最适合替罪的人，到头来也只有于谦。
用他那个逻辑来讲，就是我会被俘，是因为我要查粮仓的亏空，粮仓的亏空和失火是你们户部、兵部还有群臣们造成的，不是你们几个三杨建议卫所的中央粮仓交给文臣管理，就不会出现粮仓亏空的事情，粮仓不亏空我就不会去查，不去查就不会被俘虏。
所以一切逻辑回到起点，你于谦是三杨推举的人，你身后还代表着文臣集团，是你害得我颜面尽失，我杀了你才能立威。
才能让你们文臣集团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老大。
而且粮仓失火的事情，也得找个人来买单，尤其于谦拿着英宗最丢人的事情刷名望，种种条件下，于谦就成了最佳的献祭品。
故此，在英宗的视角对待于谦，杀于谦是政治事件。
他不杀，他以后还怎么执政。
哪怕背负罄竹难书的罪名，他都得杀。
没有任何选择。
除非他不想当这个皇帝了。
苏为溯现在碰到的问题其实是非常多的，很多地方的改制，他碰不了。
当然，汉王执政和苏为溯执政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。
一堆的糊涂账，你不能看，也不能管。
看就出事，管就崩盘。
你得来个能搞事的才能翻盘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苏为溯和汉王自身的定位是很难搞事，做出反对自己基本盘的事情。
那么搞事的人能是谁呢？
这个答案，陆成安不说也知道。
还得是他。
跟汉王这一脉，陆成安要进行的工作项目，就很像是主力的坦克，得学会吸引仇恨。
崽子不能做，或者不方便做的事情，就只能让他出手了。
【端康五年四月，陆成安上奏公文，汇报了这些年来与蒙古王庭的战争损耗，并且提出了审查各地粮仓储备的请求，以避免往后几年遭遇灾情不能及时补救的情况发生。】
【你推荐了俞士敏担任这次钦差大臣的职务。】
俞士敏在这么多年的历练下，陆成安给他加精到了紫色臣卡的水平，不过他不是主政的官员，属于能吏。
无论是赈灾还是兴修水利，俞士敏都是特长，发挥效果显著。
陆成安中期运营，还开发出了俞士敏运输粮食方面的管理功能，可以说是很全面。
最重要的是，俞士敏已经在现实之中就有过一轮接洽，在模拟之中更是有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，即便没有站队说明，其实很多人都已经认为他是陆党交情匪浅的人。
陆成安推举俞士敏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重视，另一面就是想敲山震虎。
观察粮仓贪污的情况严重不严重。
其实陆成安更需要的是一个态度。
要是这些人非要跟他对着干，想弄他的人，那么陆成安自有狠招对付。
【你入宫，将清查粮仓的原因，还有为什么要查粮仓的事情告诉了苏为溯。】
【苏为溯对你尤为信任，也通过你的讲述知道其中利害，将此事全权托付于你。】
晋阳、凉州、关中这三片区域是不用看的。
战乱期间的三大主要战场，这个时机点是没人敢冒着风险中饱私囊的，特别是这三个地方的最高长官都是严格控制粮仓的。
都是上手到了地方，就把粮仓交给自己的亲信来管理，有人想搞点事都无从下手。
要纠察的主要区域是河南、江南这几个地方。
唯独让陆成安感到意外的就是这一次的齐王居然还没有退场，要说危险，齐王所占的战略区域，还有齐王的分量包括齐王的权力，可能比粮仓问题还要严重。
说难听点，晋王、成王、齐王是有构成三藩之乱的资本，汉王放宽了对亲王的限制，节外生枝滋生了太多可以不归朝廷管控的军区。
如今看来，第一次、第二次、第三次模拟推演里的长孙明是真出力。
万物起源的削藩确实是有削藩的道理。
汉王在世的时候，大家还能给你几分薄面，汉王走了，谁会给你一个侄子辈的薄面，都在自己的封地玩起来了。
这东西就是没得管的。
谁有这个自觉性，愿意送上双手被束缚的？
也就只有燕王这个心思单纯的，听到正英帝的旨意，立刻就从关中回到京城了。
人秦王、宁王早就想离开京城了，只是没这个机遇，也没这个机会，更没理由。
要陆成安强制纠错的地方太多了。
你再给他十个能干脏活的程和都纠正不过来大方向上的颓势。
【端康五年五月，你派遣的钦差俞士敏前往相应的地方进行粮仓、官吏的巡查，不久之后，杭州府查出了大量的烂账、坏账。】
【前杭州府的知府张海京受到数位官员的弹劾和指证。】
【不久之后，已经告老还乡的张海京因疑似贪污的罪名被捉拿入案。】
“好一个下马威。”
老张是一个标准的文学派文人，而且陆成安还和张海京接触过，其实这所谓的坏账、烂账就是老张能力不足的体现。
因为每年朝廷都要地方官员去负责收税，可江南这片地区上的老百姓比较富裕，朝廷给当地的赋税就比较重。
你不可能去强征，要给百姓一个生活的余地，至少能让他们渡过去。
而交不上的税，咱们都是可以欠一欠的，推迟一年、延期一年。
历代都是那么过来的，所以每一任知府都会有大量的亏空在这上面，一任换着一任，无限背锅。
这种东西，皇帝不查不要紧，查的话，就看皇帝想不想治你的罪。
就算是潜规则，这理论上也是犯罪了。
不能说你为了老百姓能过好这一年，就大方地去节省一部分税，让他们拖一年再交。
包括地方官府赈灾时的粮仓也不能随便开。
因为一件事情很清楚，那就是粮仓里的粮食永远是货不对量，册子上写的有多少粮食，实际上粮仓里的粮食是少很多的。
不少粮食都是被小偷小拿地贪走了。
你开仓放粮，到时候就有理由把亏损甚至是贪污走的这笔粮食推卸在你的头上。
老张现在就是无妄之灾。
让老百姓欠税、拖税，历代杭州府的知府都有那么干过的，唯独他出了事。
这很明显是有官员集体站队向陆成安发难了。
你陆成安不是要查案子么？
好，那我们就把你手底下张瑞、张珣的父亲推出来，就看你治不治这个罪吧。
你治这个罪，谁还愿意给你卖力办事？
将帅失和。
你就是致力于变法，没人帮你，没人站你这一边，谁还愿意去变法？
倘若不治这个罪，那你陆成安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，明着袒护自家人，那你还有脸面来查案吗？
事实上张海京在江南还是非常有代表性的文人，家世出身同样也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。
他结交的好友不少，知名度也足够大。
但摆在集体的利益面前，张海京还是被献祭了。
摊上事的人毕竟太多了，大家也怕陆成安这个不讲理的出刀杀人，不把张海京踢出局，倒霉的人就是他们。
为了自保，牺牲你张海京一人又算得了什么。
陆成安只是冷笑。
他们是什么心思，还能看不出来吗？
若是陆成安想要保住张海京，必然是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，这次浩浩荡荡的查粮仓，自然是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，随便找几个小吏把责任甩一甩，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。
但陆成安不是这样的人。
你们把老张拿出来，不就是想从我这里换到点什么余地么？
那我非得把事情闹大。
只要查出比张海京事情还要大的官员。
张海京的事情反而是比较小的，因为他原则上没有问题，甚至是被陆成安要查案而牵扯进局，这种是有操作空间的。
万民伞，弄出点舆论，证明张海京在地方执政上的廉洁公正，就能从中周旋。
【端康五年六月，你派遣张瑞前往杭州府亲自将张海京从杭州押送到京城三司会审。】
【你的态度坚决，让众人生惧。】
【俞士敏继续深究地方粮仓的案情，而这一次官员们再也没有指证罪官的情况发生。】
【俞士敏开始整理这些地方上的粮仓账本，以及这些年来的粮食出入情况，甚至实地观察粮仓内的粮食有无缺失的情况。】
【经过简要的清点，至少发现了六处粮仓有不明的缺漏。】
【端康五年七月，俞士敏将这些信息做成了大量的卷宗，准备拿回京城作为查案的辅助证据。】
【端康五年七月下旬，为了避免路上有变，俞士敏表面上计划、走漏自己要走官道前往京城的消息，但他早就有所顾虑，担心行走官道时遭遇到不明匪盗，故此让自己的亲信走官道，而他暗中决定走水路与相识许久的船家结伴前往京城。】
【俞士敏隐去姓氏，穿着朴素。】
【不久之后，俞士敏的亲信在官道上不幸遭遇绿林好汉的劫掠，一行人全都不幸被杀。】
陆成安深吸一口气，还好俞士敏为人警惕，还知道放假消息迷惑别人。
就在陆成安松口气的刹那间。
新的消息出现了。
【俞士敏的船在半路上失联了。】
“好好好。”
“这么来是吧？”
“难怪能让老俞查案那么轻松，这帮崽种就没想着让他回来。”
老张是下马威，俞士敏这一下，那就是真下狠手了。
人都没给陆成安捞回来的机会。
在这之前陆成安模拟推演的时候，都是自己亲自查案，他置于险境的时候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。
但是换了一个视角，看自己派遣出去的人，亲近自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受难，甚至还要被屠戮、陷害。
陆成安就淡定不下来了。
“我跟你们和和气气谈事情，你们直接在物理上解决我的人。”
“都拿刀是吧？”
“那就都别活了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