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：恩泽的代价
「干嘛啊老板！我又哪里说错了嘛？」
「哈哈，没有没有，只是觉得这种见解很符合你的个人风格呢 ~」
见黑发少女笑着连连摆手摇头，阿尼艾丝女王也不禁莞尔，原本因祭祀仪式而严肃郑重的氛围，仿佛也在此刻变得轻快了不少。
乐巧巧会这么认为很正常，或者说，这才是绝大部分人对虚无缥缈【神明】的常见观点 ——无所不能的主宰，像母亲一样无偿庇护着信徒的恩慈存在，而无法意识到那赐予所包含的代价。
事实上，几乎没有任何神明会毫无缘由地主动回应某个向祂祈祷之人，那对神而言没有意义，也不存在价值。
神的信徒何其之广，对祂们而言，仅拥有短暂寿命的凡间生物几乎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，无时无刻向其许愿者又何其之多，若每个信徒都要去回应，那还不忙死了？
更何况，个人所能奉献出的信仰之力，比起神明回应祈祷需要花费的神力几乎可谓天差地远，这种赔本买卖，除了某些极特殊情况外，没有神会愿意做的。
所以关键的关键，其实是【祭品】。
果然，鸿雁随即接口道。
「女王陛下应该是支付了某些祂难以拒绝的酬劳，才获得这次帮助的吧，但恕我直言，那位神明显现力量时的景象，给人感觉有些诡异与不详……祂真的值得信任吗？」
这样的质疑，若是换成其他鲛人乃止翡翠海域的多数生灵听见，恐怕都会心生不愉，极端者甚至勃然大怒吧，毕竟海之女神薇尔虽然并不存在一个完整体系的教派，但的确是被口口相传名声最大的海洋体系神明。
据说，海上之人在远航前只需举办小小的仪式，向薇尔女神献上祷告和祭品，便能显著降低在航行时遇到恶劣气候和风暴的概率，但若对女神不敬，甚至在公开场合谩骂或诋毁祂，则相对容易在出海时遭遇各种事故，使发生船难的概率随之上升。
当然，也有人觉得这只是幸存者偏差，或某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在作祟，刻意放大了这种现象带来的影响，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对海之女神薇尔的信仰，与海上事故的发生率存在绝对联系。
不过无论如何，信仰神明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，哪怕只是迷信也好，平时没事的时候偶尔拜拜女神，至少能求得个心理安慰，所以一来二去之下，如今薇尔女神的海上信众其实是相当普遍的，在东海之珠里也是一样。
但看起来，眼前的女王陛下却并非那其中之一。
「鸿雁小姐……对吧，看起来你很理智，且拥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，没错，虽然我们这次借用了……它的力量来寻找妮缇拉，但并不代表那便是我族的友方了……」
沉吟片刻，阿尼艾丝以仅有在场四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。
「如果要本王来说，之前那更像是一场单纯交易，连合作都称不上的交换，如果不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，本王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向它供奉和祭祀的。」
「说到底，这其实只是一次试探。」
听闻此言，牧师小姐顿时暗自了然。
看来，阿尼艾丝女王对刚刚被召唤之物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啊，甚至称得上忌惮，反感，而且，刚刚还用了 「它 」这种仿佛有所暗示的称呼……
果然，这位女王陛下是知道些什么的，而且了解得还不少。
没等几人继续往下讨论，那位三鳍族的隆贝老族长已经检查完病人，也就是被用来充当某种意义上祭品的那十几名鲛人，略显激动地来到了阿尼艾丝女王身边。
「陛下，喜讯啊。」
「嗯，隆贝族长，他们的情况如何了？」
老鲛人连连点头，喜悦之色几乎溢于言表。
「正如陛下事前预料的那样，这些孩子们身上已经没有再散发出【污染】，各方面指标也在快速好转，估计只要再修养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吧，这可是首批康复案例啊。」
听闻此言，女王陛下似乎并没有显得多么意外，只是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。
「那就好……你要继续密切监测他们的各方面情况，尤其是精神状态，哪怕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，也至少得维持一个月以上的观察期，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本王汇报，明白吗？」
「是，老朽遵命。」
老鲛人再度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，却很快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。
「那个，陛下……」
「还有何事？」
「哦……老朽只是想请示陛下，如今群岛上仍有共计上千名从前线退下，受到不同程度污染的族人在等待治疗，既然我们已经证实的确可以通过祭祀薇尔女神来治愈污染，那是否要将这种方法推广？」
「不行。」
「呃……？」
阿尼艾丝几乎毫不犹豫的拒绝，似乎让老鲛人有些意外和不解。
见老隆贝面露困惑之色，女王轻叹口气，只能无奈解释道。
「隆贝族长，我知道你是一位高尚而仁慈的医者，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些族人们受苦，但这种治疗方法有些太过……僭越了，你想想，刚才薇尔女神帮我们找到了妮缇拉，又出手治愈族人们，这一连串的恩赐已经是莫大恩泽。」
「一次两次也就罢了，若我们无休止地反复举行仪式祈求帮助，女神那边会怎么想呢？若是因这样毫无节制的贪婪惹怒了祂，岂非得不偿失？」
「这……」
老鲛人被忽悠地面色微僵，几滴冷汗也因后怕缓缓自额头滑落，顿时敬服地连连点头。
「的确如此，的确如此啊……陛下高瞻远瞩，是老朽不知好歹，过于想当然了。但……如果无法完全依靠薇尔女神，那些仍在饱受折磨的族人们又该如何救治呢？」
女王陛下似乎早有腹案，立刻接口道。
「还是先按原先的方法，暂时将病情延缓，等这十几名族人的观察期结束再说吧，这段时间，要多辛苦隆贝族长了。」
「好吧……看来也只能如此，唉，老朽告退了。」
叹息着微微鞠躬后，老鲛人转身重新投入了对病人们的安置工作中，女王陛下这才有时间接上先前话题。
「薇莉丝小姐，在你看来，那些族人真的已经痊愈了吗？」
突然被问到的黑发少女只是随意耸肩。
「谁知道呢？至少表面上的确瞧不出什么问题就是了。」
「是吗……」
见薇莉丝摆出了一副暂时不打算深入探讨的架势，阿尼艾丝女王也不勉强或生气，很快转移话题道。
「无论如何，既然已经确定了妮缇拉的所在地，也该有所行动了……不过，果然是在那里呢，呵呵，看来他等不及了啊。」
「看起来，陛下已经知道妮缇拉失踪的原因和所在位置了？」
鲛人女王微微颔首，深邃而睿智的美眸之中，仿佛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芒。
「当然知道，毕竟同样的事，几年前也曾经发生在她父亲身上啊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