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：罪人的鲜血
在光元素纯晶释放的光芒照耀下，少女们沿着单行通道一路向前，沿途遍地都是已经报废后无法再度行动的机械圆球残骸，有些看起来像被蕾拉的枪刃斩断，但更多，却是自爆后已经彻底破破烂烂的金属零件。
看起来这些东西的功能，至少在战斗方面并不算丰富，除了那种操纵透明丝线的攻击外，基本便只剩下自爆一招了，应该只是担任最底层炮灰作用的兵卒之类。
倒是这地下通道，也不知究竟如何建成的，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，可不仅能存在于如此之深的地下，承受了先前那般剧烈轰炸和战斗后，周遭石壁也依旧完好无损，至多不过沾染上了些焦黑痕迹而已。
这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蓝星上一种名为核弹避难所的设施，艾卜司世界的地下城市，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一边漫无边际地联想着，走了很久，漆黑通道中突然响起蕾妮略带不爽的抱怨声。
「这地方……到底有多深啊？都快赶上从商队那边过来时花的时间了吧？」
也不能怪她急躁，毕竟血脉相连的姐姐正在前方独自奋战，哪怕理智很清楚有某位牧师小姐在场，应该不会有发生意外的风险，但亲情肯定依旧令少女心中填满了担忧。
尤其是这地方接踵展现出的诸多诡异之处，和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完的漆黑通道，的确很容易令人心生焦躁。
因此，牧师小姐在脚步并未停歇的同时，也点点头表示了肯定。
「确实是很壮观的工程呢，按照方向来看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已经很接近圣灵小径地下了。如果我猜的没错，这片地下设施的结构应该是以圣灵小径附近的【指挥所】为中心，呈蛛网般辐射出一个个【兵营】，再靠着我们目前所处的这种通道连接起来的。」
「还记得那本 《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》上是怎么说的吗？圣灵小径并非由圣国当地教会所修，而是在大约三百多年前便莫名其妙突然落成了。因为这份不可思议，加上此后偶尔会被目击到的【圣灵】和袭击现象，圣灵小径之名才终于渐渐传开。」
走在最前方开路的龙娘小姐略显诧异般回过头。
「主人的意思是，这上面和下面的两条路，其实都是出自同一者之手？」
「嗯，如果说，对方的目的是将这里打造成基地或者据点之类的地方，就肯定需要一条方便行车的道路来运输物资。但或许他又不想这里被人发现，所以才会决定将其暗藏于地下，又指使这些【兵卒】时不时袭击过往的行商，营造出神秘传说，减少圣灵小径中的人流量。」
说着，白狐小姐的声音带出些许笑意。
「你们看，这样一来的话，很多东西是不是就都能解释清楚了？」
「欸？原来是这样吗……」
将手中散发出明亮光芒的金色石头又举高一些，少女目光扫过脚下那些已经不再动弹，以千奇百怪之姿瘫倒在地上的机械残骸，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又微微眯起，仿佛在轻声自我质疑一般。
「可如果是这样的话，这些东西就该无差别，或者随机袭扰过往的任何智慧生物。但你们发现了吗，无论之前白鸽商队或是我们自己遇到的袭击，它们选择的目标都是具备一定特征的，或者说，只有满足某些特定要求，才会被藏在这森林地下的机械圆球攻击。」
「这很显然不符合行为逻辑，假设，它们是在故意模仿所谓的【圣灵】，以使得圣灵小径的传闻变得更加逼真，那么问题来了，这些机械是如何筛选真信徒与伪信徒的？又为什么很少主动袭击那些无信仰者，只单单针对女神教徒？」
「……」
「呃……」
走在最前方的龙娘小姐已经重新转过头，面向前方一言不发，显然是已经放弃了继续跟着某人思考这些复杂深奥的东西，而蒂丽莎和蕾妮也像是一个头两个大那般抓耳挠腮着，看起来已经被狐狸小姐接踵而至的推论绕晕了。
没办法，毕竟她们中最擅长思考的蕾拉此刻并不在身边，指望这几个家伙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确是不太现实的，何况薇莉丝也是因为刚刚 「看 」到了某些东西，才会接连生出这些疑问来。
就在此时。
「轰隆！！！！！！！」
远处，再度传来令地面疯狂震颤的强烈爆炸声，这次甚至比前面任何一回都更加恐怖，仿若地龙翻身而起，就连此地修建得无比坚固的通道都随之剧烈摇晃着，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崩塌。
「嗯？」
正边走边托腮思索中的白狐少女，声音也突兀带上几分惊讶，就像是看见了某些不可思议的景象那般，虽然很快便再度平静下来，但这片刻的情绪变化，还是被始终关注着她气息的巨龙小姐所捕捉。
「怎么了，主人？」
「仅仅这种程度便要玉石俱焚吗……没什么，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罢了，加快脚步吧，蕾拉那边差不多已经解决了。」
「好。」
事实上，这条通道虽然的确四通八达，或许已经遍布了整片森林的地下，但圣灵小径所处的森林面积本就有限，以薇莉丝等人的脚力，哪怕自西向东走完全程也要不了多久，何况这只是一个【兵营】与【指挥所】间的距离罢了。
爆炸发生时，她们所处位置其实已经离出口不远，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，少女们便穿出地下石道，抵达了终点。
依旧是个格外宽阔的地下石室，这里的修筑风格，和之前那间【兵营】显然是近似的，顶部也同样有着密密麻麻如针眼般连通了外界，渗透着影影绰绰白光的细小孔缝。
一进入这里，那些带着翅膀的圆球型机械残骸数量便立刻大幅减少，就像是被划上了令行禁止的道标一般。
比起那间空旷的【兵营】，这里的东西倒不少，既存在着充满科技风格的仪器设施，也有很多明显是用来进行魔法研究的素材，设备，但无论哪种，就像是遭受过极其猛烈的冲击那般，石屋中的景象早已是一片狼籍，大部分东西都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。
毫无疑问，先前那场令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剧烈爆炸，便是发生在此处。
不远处，身后四只修长羽翼轻轻拍动的白发少女正手持武器，在石室中四处游走检查着什么，似乎是感受到了薇莉丝等人的到来，蕾拉并不意外地转过身，快步来到众人近前，与为首的白狐小姐对上视线。
少顷，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。
「对不起曦小姐，虽然成功找到了应该是这里幕后操纵者的目标，但对方的抵抗非常激烈，眼见不敌，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将这里连同自身一起毁掉，我，我没能预料到这样的举动……」
「如果再小心一些，我应该是有机会阻止对方的，对不起，又让您失望了。」
看着明明战胜了对手，却几乎要将脑袋埋入圆润 **之中反复道歉，洁白羽翼也在爆炸中沾上不少尘埃，灰头土脸显得有些狼狈的高挑少女，白狐小姐伸出手去，抚过蕾拉侧颜之上似乎是不慎被爆炸中金属碎片划出的血痕。
再度分离时，痕迹早已消失无踪。
本想像以往那般揉揉对方脑袋，但薇莉丝犹豫片刻，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安慰。
「不必自责，你没事就好，作为才刚刚升入超越的新手，你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。刚刚对方的举动连我也没有预料到，并非你的失误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，下次再继续努力吧。」
「曦小姐……？是，我明白了。」
像是从这只言片语中读懂了什么，蕾拉才渐渐收回脸上的忐忑与不安，又认真点了点头。
没有再多说什么，薇莉丝只是又朝她颔首示意，便随手收回跟随着蕾拉而来，依旧停留于此的灵魂化身，交代大家各自探索后，便在这被爆炸摧毁得支离破碎的石室中四处走动起来。
被白狐小姐第一时间投以注意的，是一具倒在焦黑墙角，已然看不出形象的人形残骸。
通过之前化身的视角，薇莉丝知道这具身体曾经是一名看起来与人类无异的黑发妙龄少女，她也是当时这间地下石室中唯一的人形生物。
并非呆在此地无所事事，蕾拉闯入这里时，前者正闭目坐在中央某台混杂着科技元素，又魔幻感十足的古怪 「王座 」上，无数奇异光芒自周边仪器伸出的不明管线注入其体内，又缓缓发散出去，那场面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清晰描述。
石室内也有一些带翼的机械圆球，造型与【兵营】中的那些略显差异，大概是后者的升级版，都是由这女孩直接控制的，而其本身，似乎并不能离开那张混合了科技与魔幻风格的古怪王座。
天使小姐闯入之后，女孩便立刻一声不吭操控着那些机械球与其爆发了大战，而这些升级过后的圆球虽然要厉害许多，甚至能做出发射激光，组合成大炮，乃至变形成刀刃之类乱七八糟的举动，但比起已经达到了超越级的神话种，差距却还是太大了一些。
蕾拉的本意，应该只是削减其防御力量，最后生擒那女孩，因此始终都有留手，并未对 「王座 」上的女孩展开攻击。
可就在机械圆球越来越少，眼看着将要战败的时候，那些剩余的圆球却突然分出一半，齐刷刷冲向蕾拉，另一半则倒飞而回，直接包裹住了那女孩的身体，或粘附在石室中的那些古怪仪器上。
紧接着，便是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。
所以，薇莉丝才会称之为玉石俱焚。
高科技之类的东西，薇莉丝在这个世界已经见过不少了，虽然明面上这只是平均中世纪的发展程度，但由于异世界与神明的存在，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玩意其实都是正常的。
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其他一些东西。
趁着其他同伴都在室内四处观察的时候，薇莉丝撩起巫女服红色的裙摆，蹲下身，随便掏出根法杖拨了拨眼前的人形残骸。
「果然啊……」
这女孩，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生物，哪怕被炸毁至这般，薇莉丝也能轻易分辨出她所留残骸中的金属结构，也就是说，这跟外面那些圆球一样，都是以机械制成的，叫她 ——魔导仿生人偶或许会更合适一些吧。
难怪她会如此轻而易举又地果断选择放弃生命，想必【在即将战败，泄露秘密前选择自毁】也是其创造者给她下达的命令吧。
而类似的 「生物 」 ，薇莉丝前不久还遇见并近距离接触，相处过。
那便是名为灵偶族的存在。
但很显然，这女孩并非灵偶族一员，至少不是薇莉丝所知，以伊温，伊妮，伊琉什为首那批灵偶之一，且不论外形和能力上存在的较大差异，之前感受到的那种冷冰冰机械感，也与前者分外迥异。
这里……与灵偶族，或者说，灵偶族的那位【父亲】，也就是泯尘的穿越者同伴【浩渺一梦】有关吗？若是以玩家的能力，建造出圣灵小径这样一个地下据点，倒也合情合理了。
可目的呢？这里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？
怀抱着类似疑问的白狐少女站起身，而另一边，却传来了蕾妮的高声惊呼。
「喂喂，你们快来看！这里有个隐藏入口欸！」
「？」
循着少女的声音，众人立刻聚集起来。
这里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，设计并不复杂，就只是单纯用隔板之类东西将其封堵起来而已，甚至没有做任何掩饰与隐藏，也难怪能够被蕾妮轻而易举地发现。
地下室里的地下室，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，但真要说的话，这大概只是类似于上下两层一般的结构罢了。
此刻，蕾妮已经将隔板向上掀开，露出了里面的真容。
那是完全不亚于上层石室的巨大空间。
地面上，如仪式般绘画着覆盖了整片下层区域的血红色魔法阵。
不，那不是什么血红色，那是……以鲜血描绘的法阵。
血腥味，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「呕……」
见识最少的蒂丽莎脸色当场煞白，转身便吐，而其他人脸色也算不上好看。
法阵之中，插满了遍地的圣十字绞架，其中大半之上，都已有被锁链与银钉刺穿的【罪人】。
那之中，薇莉丝看到了一些熟悉的，曾经出现在白鸽商会队伍中的身影，而他们都早已死去，甚至瞪大了双眼，诉说着生前的不甘与恐惧。
罪人的鲜血滴落而下，化为红光缓缓浸入血色法阵之中。
「滴答……滴答……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