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八章：仿徨独行者的旅伴
曦没有草率地给【九尾】取名。
按照她的说法，名字是任何生命都不可替代的重要本质，唯独最亲近且地位近似的伙伴才有资格给予，而现在双方互相都并不熟悉，她希望能多了解【九尾】一些，更靠近祂一些之后，再履行这份诺言。
少女一点都不认生，更完全不害怕这君临于灵域顶点，仅仅一根爪子就能把她拍烂的银白巨兽，很快便与祂谈天说地聊了起来，【九尾】也很高兴找到了能与祂毫无隔阂交流的生灵，并未摆出神明的架子。
也是直到此刻，祂才想起明曦这个当初其亲自赐予的名，意识到眼前少女便是十几年前那尚在胎中的孩子，明白了对方与其毛色近乎相同的雪色长发与狐耳来由。
或许，这便是与生俱来的缘吧。
她们聊了很久，从白天聊到黑夜，又再度聊到拂晓，明曦也展现出了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的特异之处 ——明明整日整夜未睡，她却居然一点都没有表示饥饿或露出疲态。
还是第二日一早，负责将她送来的灵兽们感到疑惑，试着前来查看那位据说很是重要的【灵域和平协会】会长状况时，【九尾】才终于想起人类需要每日进食和休眠，否则就会难以为继的情况。
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。
祂忍不住这样想着。
从与明曦无话不谈的交流中，【九尾】渐渐明白了她的奇特之处。
自打出生起，曦就表现出了许许多多与普通人迥异的才能，不仅拥有和原本家族传承黑发相反的雪白发丝与狐耳，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。
少女管自己这个能力叫【阴阳眼】，说她可以看到生物无形无质的灵魂，不仅人类，灵兽也是一样。
她无师自通，摸索出了通过观察这些差异来判断其身份，状态，乃至于未来将在何时死去等不可思议的信息，甚至能与弥留世间的灵魂进行交谈，听取它们的心意。
因为这样的力量，再加上她奇怪的白发和耳朵，明曦从小就受到同龄人排挤，与周围格格不入，就连许多大人也对其敬而远之。
有人喊她奇才，也有人说她是怪物，但曦小姐并不在意流言蜚语，反而在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后，愈发热衷开发起这股仿佛天赐的力量来。
「哈？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啊，说来说去，那些家伙不过就是嫉妒和畏惧罢了，弱者抱团取暖，将强者排除到交流圈外以保护那脆弱的自尊心……可怜的其实是他们吧？」
「本小姐才不需要别人的肯定来证明自己呢，而且这对耳朵明明很可爱呀，我蛮喜欢的 ~」
对于【九尾】的遗憾和同情，她只是这样回答着，并表示【灵域和平协会】也是其一手创办起来，并没有借助那些所谓家族的力量。
她甚至在作为神明与灵兽代表的【九尾】面前直言不讳，说虽然目前人族与灵域本土生命还能够和谐共处，互不侵犯，但那只是因为现在前者还没恢复足够数量，又被神明注视着，灵域丰富的资源暂时也够满足需求罢了。
人族繁衍的能力很强，随着他们不断发展，变得越来越多，甚至分裂演化出名为国家的不同势力之后，势必会产生理念之间的分歧，初代首领与【九尾】约定的效力也必将越来越弱，甚至和灵兽们为了争夺各类资源而爆发摩擦与冲突。
因为，导致他们不得不逃难来到灵域的灾难，就是这样出现的。
那或许是几百年上千年乃至更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，但明曦通过自己对人类历史的学习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，才创建起【灵域和平协会】，想要将其发展成一股足以维持世界局势，避免那种最坏可能性到来的力量。
当然，现在还只是停留在起步阶段而已。
【九尾】很欣赏她的想法，仔细思考过之后，决定给予少女一些帮助。
没错，帮助她变得更强。
【我们来签订一份契约吧。】
祂这样说着。
【我来教导你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力量，开发天赋与能力，但相对的，你要永远铭记自己如今的意志，无论变得多么强大，都绝不偏袒向人族与灵兽的任何一方，尽己所能维持二者间的协调与灵域和平，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。】
【九尾】本以为少女会考虑很久，毕竟这既是利益，也是一份责任和约束，以她展现出来的跳脱性格，恐怕会很讨厌麻烦吧。
谁料，她只是笑盈盈地点了点头。
「这也正是本小姐来见你的目的之一呢，不过灵域的和平不能只靠我来守护，咱们得一起努力，不是吗？」
祂微微一愣，随即释然地露出了笑意。
【……正是如此。】
神狐垂下头颅，与少女伸出的双手交叠。
于是，契约落下，她与祂的缘就此缔结。
少女在【九尾】的教导下以惊人速度成长着，如同毫无瓶颈般突破了一道道修炼境界上的关隘，那些对普通人类乃至灵兽而言都几若天堑般的险阻，在明曦面前却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。
似乎，她生来就受到这世间的祝福。
直至最后，她抵达了那个终极的界限，与【九尾】并肩也只有一步之遥。
却终于停下了脚步。
「怎么办呀，我好像没法再提升了，就像已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脑袋一样，再怎么努力修炼也没有任何变化……真奇怪，明明你依然比我强很多啊？」
某日，明曦来到祂的身边，这样苦恼地询问着。
【九尾】明白她面临的阻碍是什么。
祂虽是神，但也不知该如何让凡物向着神明蜕变，事实上自从灵域诞生至今，除了生而为神的【九尾】和【祖龙】，就再没出现过任何新神了。
祂向少女这样解释着，并表示能达到如今程度就已经很是出色，只要不遭遇意外，她已经拥有如神明般近乎无限的寿命，这份力量也足够她履行约定，成为维护世界秩序的守护者。
虽然……依旧不足以成为祂的伙伴。
她很不服气。
「哼，说绝对也太瞧不起人了吧？所谓的不可能之事，只不过是尚未发生的事罢了，看着吧，我一定会做到的！」
那天之后，明曦离开了，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这一去，就是足足上千年。
【九尾】不知道她去了哪，也尝试过寻找她，但即便寻尽世界却依旧一无所获，千年时光对神明而言本该只是弹指一瞬，可祂却第一次感到了自诞生以来最为漫长的孤独。
祂终于意识到伙伴的重要性。
原来在不知何时起，祂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，喜欢上少女在身边吵吵闹闹，甚至是毫无规矩和敬畏顺着祂柔顺白毛爬上背后，相伴而眠的温馨。
为什么她一定要离开呢？就这样将美妙的时光延续下去难道不好吗？难道她接近自己，也只是为了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力量？
祂不理解，祂虽是神明，但在情感上却如婴孩般懵懂而稚嫩，只能寂寞蜷缩在空旷神庙中舔舐心灵的创伤，思考着她离开的理由。
神明注定生而独行，哪怕再悲伤与不舍，凡物也终究只是其永恒生命中的过客，祂无法轻易离开这个世界，只能永远站在山巅之上，俯瞰大地与众生周而复始的轮转。
因她出现而渐渐温暖的心再度冷却，众生因【九尾】的沉寂而不安，同为神明的【祖龙】也曾数次前来探访，但都收效甚微。
祂被关入了名为孤独的囚牢，只有体验过真正的美好，才更能感受到黑暗的可怕。
直至那天……
她的身影再度出现于神庙入口，一步步地向祂走来。
一如她们初见时那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