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三章：终局
她们聊了很多，聊了很久。
有些话题薇莉丝能够听懂，但更多，却是只属于灵狐巫女与御狐神，明曦和空痕之间的回忆，那千万年时光中一砖一瓦堆砌的高塔。
薇莉丝没有感到不耐烦，她只是静默地听着，仿佛有本不属于她，本该属于她的记忆在心头阵阵回响，带来莫名的悸动。
最后，记忆中的白狐少女将手探入虚空，捧出了一方古琴。
「时间差不多啦，动身之前，我再给你弹首曲子吧，这是我……自己创作的新曲呢。」
痕没有说话，只是依旧仰望着天空，点了点头。
「铛 ~铛铛 ~」
她沉默着拨弄琴弦。
弦音袅袅升空，似送别，又似哀叹。
「千古河山，圣途至道，不若歌一曲。」
「一曲仙音启，梦回千载失琉璃。」
「嫣然一笑似锦簇，卿如三春醉暖风。」
「河上行，河上行，流年远去失刹那，万千繁花……又为谁开？」
「你我红尘遇，别离天际间。」
「叹，再回首……已是千年外。」
「嘀嗒，嘀嗒……」
「叹……红尘。」
几滴晶莹在草地上溅起，薇莉丝抹去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湿痕，双手伸直，抚平琴弦上的最后一缕余音。
那倚于树下的银发少女早已消失不见，不知何时，狐耳少女的身影也已换上黑发白袍，唯有膝上悬挂着狐型玉坠的古琴一如既往，散发出些许寂寥与哀伤之意。
这面古琴，是薇莉丝从上官秋月手中所得，对方在【四圣选仙大典】最后，专门为她准备的礼物。
牧师小姐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在东元圣君手中，但据说千百年间始终无人能拨动其弦，是一件拥有莫大威能与神秘，但无法驾驭的神物。
因为这是灵狐巫女的佩琴。
其名 ——【红尘】。
她轻抚着胸前微微鼓动的弧度，感受那从未有过的翻涌与思念。
「这是……她的情感吗？」
薇莉丝感受到了，那来自上一个人生的全部，它们如潮水般自心头涌现。
天地轮回，万物终有一死，但有些东西，终究是死亡与终末所无法阻挡的炽烈，它们厚重而珍贵，足以跨越时光，跨越因果，向后世传递。
血色花朵，在曾有泪水坠落的青草之上绽放。
一朵，又一朵。
它们盛开，无垠无际地蔓延开来，天地倾转，晨钟暮鼓之声在不知其源的河面上荡漾，彼岸花摇曳着，将一股股传承自久远的因果与业力倾吐。
再度汇作名为【神格】的事物。
每一朵彼岸花，都是一个死去世界的余荫，灵狐巫女守望着世界的墓园，行于河上，将亡者引渡，归于再诞，而一份份业力又堆积起新生，化作本不该存在的奇迹。
此即 ——【轮回】。
那如花朵般的光影并不璀璨，就像这冥府之畔的天地般暗沉而厚重。
但这便好，这样便好。
因为这世间总有光照不到的彼岸，有些事，也总得有人去做。
但，这朵花仍不完整，它的一部分，被分散在了守护世界的各个角落。
「嗡 ~嗡 ~嗡 ~嗡 ~嗡 ~」
被白色光芒包裹着的少女身畔，名为空的神明突然抬起头来，望向正在簌簌震颤的仙岛。
「……你也在哭泣吗？为了她的离去，为了她的归来而哭泣吗。是啊，我们等了一千年，终于等到这一天，等到了【灵狐巫女】和希望归来的时刻……但这代价，太沉重了。」
九根绚烂长尾缓缓飘浮而起，将无上的意志送向天地。
【守护她的七颗星星啊，吾以至圣大御狐尊神之名在此宣告，她已归来！终局已至！！！】
神念浩瀚，顷刻传递四方。
感受到了久违的呼唤，七道位于世界各地的身影同时向着某处投以注视。
其有着鲜红铠甲，气势滔天，目光如炬。
其有着一身白衣，手持羽扇，仙气飘飘。
有人隐于山林竹屋之中，背靠躺椅，悠然自得。
也有人已踏足战场，与妖物浴血拼杀。
直到最后那位梳着黑色燕尾辫，在巍峨仙岛阴影下焦急等待的少女微微一愣，终于露出会心笑意，无论身在各方的他们同时咬破手指，于面前勾勒出各不相同的血色印记。
【墟狱】，解封！
古灵域大地之上，数道白色流光冲天跃起，向着仙岛疾驰而来！
只是旦夕，它们便汇作一处，涌入神明身前那团光芒缭绕的身影之中，消失无踪。
镜谷之外，四国联军的战场上。
「哗啦……哗啦啦啦啦……」
灵枫伸出手腕，将突然开始自天际坠落的几滴殷红接入掌中，面色肃穆。
「血色的……雨。」
东元崎国，兴元城，圣宗本部山堡。
「当天空下起血色之雨，湛银的枝桠破土而出，【毁灭】便将再度降临吗……」
东元圣君上官秋月负手立于高台之上，眺望着被血雨笼罩的整座城市，整番天地，以及远方一道道冲上天空的银色光柱，最后，将视线落向了那最为粗壮 「枝桠 」上空的巍峨漂浮物。
「所谓的预言竟然真的应验了，灵隐仙岛……你们究竟在计划什么？」
「陛下！紧急军情！外界突然涌现大量妖邪，数量至少是先前三倍以上！如今已冲破大门进入城内，东元卫请求支援，请您速速定夺！！！」
看了眼急匆匆赶来汇报的亲卫，圣君陛下面色依旧平静。
「把圣宗弟子全都派上前线，协助城防守卫，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人侵入到平民区，目前情况最严重的是哪个区域？」
「呃，应该是城西……陛下？陛下！您要去哪？！」
……
灵隐仙岛之上。
「滴滴滴滴滴！！！」
一阵急促警报声自小空怀中响起，祂收回正密切关注着眼前身影的视线，将怀中一枚做工精巧的仪表取出，打量了几眼。
上面的某种指示标，已经从原本的三分之一不到，飙升至足足三分之二开外，甚至还在随着时间推移继续上升，令警示声愈发激烈。
「已经开始了吗……也是，两道神格同时归位，又打开了部分【天地封绝】的阻隔，就算睡得再死也能有点反应吧……看来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。」
御狐神殿下将指示灯掐灭收回，又深深看了眼依旧盘坐在地，散发出愈发强烈神性的少女，面露轻笑。
「放心吧，你和痕都为这个计划，为拯救家园付出了那么多，到了这最后一环，我也绝不会再后退半步……」
「你，还有这个世界，就由我来守护。」
祂转身出了殿室，优雅而绝美的九尾巨狐仰天长啸，消失在银光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