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四章：自梦中醒来
周围的光影，代表记忆与人生的痕迹在一段段破碎，消散。
每当一股构成【药师】，或者说【朽木】本质的存在被抹去时，来自因果的无形反噬都会立刻作用于黑发少女身上，连带着她拿来临时借用这种力量的神格雏形，都在无形中渐渐削弱和崩解。
想要抹去一个如此庞大的存在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难以想象，那难度无异于拿自己的本源，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对撞，即便借用了【无名】的力量，也绝非寻常生物，甚至神明可以做到。
但薇莉丝只是默默接下了所有的反噬，明明手中那团神格雏形都在碰撞中不断溃散，但构成她形体的本源之力却依旧稳定，宛若浩瀚无垠的星空之海般难以动摇。
这些【人生】，是被药师掠夺，又在如今化作献给【终末】的祭品，朽木的心脏，如同早已死去却以荒诞离奇之态扭曲苟活着的生命，被恶意浸染的梦。
送其归于轮回，亦是灵狐巫女的职责。
「砰！！！」
最后一段诡谲之梦化作光屑散去，虚无世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，朽木最深处的本质，也在此刻展露在了少女眼前。
那是一棵在黑暗中生长开来的幼树，它绽放出枝桠 ——最初的【药师】。
那是一名孩童，与另一道模糊不清，只由白光所化的成年人身影。
「师父，药已经磨好了。」
穿着粗布衣的孩童将盘与粉末小心翼翼托递而来，那白光化作的身影抬手接过，摸了摸他的脑袋。
光影嘴唇嗡动，似乎在说话，但薇莉丝看不清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，只能感觉出这二者关系不错，而且孩童很是尊敬前者。
他们在做的事很简单，白色光影配置和炼制一些药物，而孩童在旁边为其打下手，仅此而已。
那孩子问道。
「师父，我们研制这么多药，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呢？难道您打算开一个医馆吗？」
光影给出了回答，他的声音依旧听不清晰，但孩童却很快回以接踵而至的疑惑。
「救人？我知道药是拿来救人的啦……因为我就是被师父这样救下的嘛，灵药真的好厉害呢，那个人也一定可以获救对吧！」
「很难……怎么会呢？师父的药明明那么厉害……」
「啊！师父别生气！弟子不说了……」
画面一闪，孩童已经长大了许多，但那位【师父】的光影不知为何却依旧模糊不清。
「师父，您终于能登上传说中的灵隐仙岛了呢，别担心，仙人一定有办法救师娘的，我也会继续努力，试着研制能治疗【失魂症】的药！」
「您说什么……不必再试了？只靠药物是治不好她的？可，可药不就是用来治病的吗，怎么会有用药治不好的病呢？！」
画面再闪，那模糊的【师父】光影已经消失不见，完全长大的孩童正坐在床边，紧紧攥着一位气若游丝的女孩手腕，面色惊惶。
「坚持一下，再坚持一下啊！我一定能想出办法的，新药已经在熬制了！ 「
「咳……咳……不用再试了，师父说的对，生老病死是天数，命运，药再厉害也只是药而已，无法违抗天命啊……」
「你已经尽力了，忘了我吧，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……」
「什么狗屁天数！这世上绝对没有药治不好的病，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对方法而已！小涵你挺住，你一定要挺住啊！师父走了，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剩……小涵？小涵？！」
在女孩突然失去力量垂落的手腕中，树桠上的画面开始急速旋转扭曲，仿佛有无数残影荡漾又一闪而逝，那是他的一生。
他救了很多很多人，不知疲惫地奔波在世界各地，潜心专攻各种疑难杂症，研制出了无数新药。
不知何时起，他救人不仅仅是为了救人，更为证明心中那股坚定的信念，但现实一次次给他带来重挫，因为他救不了所有人，就像他的师娘，亦或是那位与他一起被师父收留，但早年便死于瘤症的青梅竹马。
以及……更多更多的人。
他一生未娶，救世济民，被天下人尊为药圣，但在生命的最后，却只留下了茫然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药会治不好病呢？难道那真是无可违逆的命数？
仿徨间，一道惊雷划破天际，他突然得到了答案。
非药之过，而是……人的生命太短暂了。
生老病死，教徒育儿，人们重复着可悲的循环，却无法将知识与才能真正传递下去，死亡与才能局限了药的力量，以至于所知所见皆受其缚。
就像他这一身衣钵，虽然收了许多弟子，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完美继承过去。
疫症是有限的，但药却可以被不断创造出来，只要尝试下去，无止境地尝试下去，那么总有一天，失败将堆砌出真正的完美，赢过那可笑的天数与命运。
既然如此……
便将自己的一切，都传递给后人就好了。
数月后，药圣寿终而逝，举世皆恸，但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……
名为【药师】的幽灵，诞生了。
「将自己的一切传递给后人……呵，真不知该说是伟大亦或疯狂的创举呢。」
感受着【药师】留存的最深处，唯一执念，那将朽木真正固定在这个世界的锚点，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。
她无法评价初代药圣这番举动的对错，或许对方的本意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传递知识，以此弥补人类短暂的寿命缺陷，但再美好的初衷，一旦发生了扭曲与偏折，都将导致无可避免的灾难。
药圣留下【药师】的时候，大概也没想过那会成为行走于大地之上，如幽灵般除之不尽的灾祸吧。
执念如果失去了节制，那就只是疯狂而已。
手指轻触着生长开来的小树枝桠，白狐少女周身洋溢起莹白色光点。
「悲哀而错位的灵魂啊，往生去吧。」
树身渐渐淡化，与那曾经的数千道因果一般升空而起，消失在漆黑的世界中。
构成世界的核心散去，天地顷刻翻转，薇莉丝再度睁开眼时，意识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。
她轻挥衣袖，带起一阵微风，笼罩着巨大朽木的血色之花四散纷飞，化作无数花瓣飘向神国广袤无垠的天地，但那原先的内中之物，却早已消失无踪。
始终认真守护着她身体的九尾巨狐缓缓垂下头颅，似是在送别。
【这样……就真正结束了呢。】
「是啊。」
白狐少女微微颔首。
药师虽然化作了与终末之梦融合的可怕威胁，但也正是因此，代替古灵域完全承受了那股原本指向世界的因果，才让薇莉丝和小空有机会一劳永逸解决问题。
如果不是拥有叠加在一起的成百上千份因果，个人之身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壮举，当然也不会变得那般难缠就是。
心中再度浮现出某位银发少女的冷淡模样，已经完全确认什么的白狐少女取下面具，无奈摇头。
「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，痕……」
华丽的九尾巨狐在光芒摇曳中重新化作半兽的少女模样，小空漂浮在重新变回黑发的薇莉丝身边，欲言又止。
「我还能用原来的名字称呼你吗？」
知道祂在顾虑些什么的牧师小姐微微一笑。
「当然可以，我可不会钻牛角尖去纠结什么替代品之类问题，本质上来说，我的确就是那家伙，只不过掺入了更多原本不属于她的成分而已，你觉得呢 ~？」
「嗯……」
说着，神明小姐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释然轻笑。
「古灵域摆脱了萦绕千年的诅咒，你也回来了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，曦，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？」
「什么？该不会是揍我吧？」
「笨蛋，是睡觉啊，变回本体睡大觉，舒舒服服睡上个几十年再说！」
「呜哇……那也太久了吧，你是狐狸还是猪啊……」
「好，果然还是揍你比较解压！敢还手你就完蛋了！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