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：呢喃
房间里的空气，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粘稠起来。
有什么东西在低语，呢喃着，无法被理解的音符自深海之下涌起，仿佛要将人拖入渊狱，化作与之近似的晦暗。
仿佛只有那样，才能真正理解【祂】的声音，抹去遮挡着现实的迷雾，窥见至高的真理与真相。
【祂】在呼唤着沉溺……
沉溺……沉溺……
自沉溺中，获得救赎……
「叮铃 ~」
突然，一声清脆铃音，如同震退邪祟的晨钟暮鼓般在晦暗中响起。
「！！！」
鸿雁本已渐渐失去高光，仿佛沉入深海之下的美眸瞬间转清，整个人如梦初醒般浑身剧颤，随即，宛若刚被从水中捞出的将溺者般大口急促喘息着。
「咕哈！哈！哈……哈啊……」
那种萦绕在空气中的无形粘稠感，晦暗的呢喃也顷刻消失无踪。
她失去焦点的瞳孔再度渐渐凝聚，意识重新浮上海岸。
「刚，刚刚那是……」
薇莉丝放下小巧的银色铃铛，抬手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少女肩膀，平静地微微颔首道。
「看来之前的训练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，你现在已经懂得在无意识中，利用构成虚奥义的力量强化和扩散自己的灵觉，或许正是因此，才能机缘巧合接触某些东西，并像刚刚那样受到其一定程度的影响吧。」
「机缘巧合……接触到？那到底是什么？」
鸿雁微微皱起了眉头，虽然气息还有些紊乱，脸色也依旧苍白，但看起来情绪倒已基本恢复了稳定。
之前牧师小姐摇动的那一声铃响，附带着灵狐巫女掌控的某种灵魂层面特殊力量，不仅帮助剑客少女强行从那种诡异状态挣脱出来，还直接抹去了那缕萦绕其灵魂之上的幽暗，将她与那种未知侵蚀的联系彻底切断。
甚至起到了稳固和调整精神，让鸿雁强制冷静下来的作用。
那种感觉，大概就类似于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被一盆凉水浇醒，虽然不太舒服，但的确能够快速清醒过来的情况吧。
好在鸿雁还只是刚刚接触那些东西，并且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，主动来向薇莉丝求助，否则等她的灵魂被污染得更严重之后，处理起来可能就要麻烦一些了。
「嗯，这应该只是一次单纯的巧合，可能跟你掌握的吐纳术特性，以及今天正好接触过那种被召唤出来的东西有关，至于那到底是什么，我暂时也无法完全确定，这个先不说……」
「你现在感觉如何？还会产生那种像是沉进深海，又或者听见不可名状低语的幻觉吗？」
「薇莉丝小姐知道我刚刚的遭遇？」
不无诧异地歪了歪头，但鸿雁随即便像是理解什么一般，无奈地微微颔首。
「也对，毕竟是灵狐巫女的传承者，真正的仙人，看来我您又救了我一次……」
又闭目深呼吸几个循环，仔细感受了下，剑客少女很快面露几分释然与新的疑惑。
「已经没有了，现在吐纳时的灵觉又重新回到了最初一片漆黑的样子，但那种……呢喃声却彻底消失了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难道我依然没有完全脱离那种幻觉的控制吗？」
薇莉丝只是不置可否摇头道。
「鸿雁，学会怀疑，学会思考，更要学会相信自己的所知所见，当你能够确信自己已经很正常的时候，那么无论看到多么荒诞离奇的景象，出问题的也都只可能是对方。」
「您的意思是……」
「这座群岛……不，应该说这整片翡翠海域都很有问题，你用灵觉看到的景象虽然只是一种不成熟的模糊征兆，但……却并非幻象呢。」
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，薇莉丝很快转言道。
「你刚才说，之前看到了沉溺在深海之下的岛屿，甚至因此怀疑起所处世界的真实性，那么……能判断出那是哪座岛吗？
沉默片刻，灰发少女最终还是点头，肯定了牧师小姐的猜测。
「是……帕鲁特岛，不止它，还有整座东海之珠的群岛，上面的建筑轮廓与现实完全一致，但却像是被海水侵蚀过千百年般腐败残破，我就坐在房间的残垣断壁之中，冰冷沉重的海水将身躯包裹，还有那无法理解的呢喃……」
「薇莉丝小姐，这些幻像究竟是什么意思？对未来的某种预言吗？究竟是谁在说话，又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呢？」
毫无杂志的清澈银蓝色美眸微微偏转，对上了鸿雁带着探究和疑惑的视线，牧师小姐只是轻笑道。
「问得很好，不过我也不知道，我虽然感觉到了这片海域环境和空间的一些诡异之处，但在某些微观层面上其实还没有你看得清楚，弱者无法察觉，强者不受影响，反而正好你目前这个阶段，或许才最有可能捕捉和尝试理解那些呢喃吧。」
「既然如此，那我是不是可以……？」
「不过，劝你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哦。」
未等鸿雁说出她大胆的想法，薇莉丝便主动摇头否定道。
「你有想过吗，为什么我身上的防御会自动将那些呢喃屏蔽和抹除？对禁忌的信息而言，【了解】这件事本身便是一种伤害，以你的实力和灵魂强度，就算能在我帮助下将其解读，也必然无法承受其本身携带的重量。」
「如果拥有伪神……哪怕只是上四境门槛的灵魂境界，我或许都可以考虑支持你去尝试一下，但目前的你在那种力量面前还太渺小而脆弱了，你也不想自己因为信息污染的影响变成另一种莫名其妙东西吧？」
「我……」
少女下意识抿紧了樱唇。
有过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经历之后，鸿雁当然明白薇莉丝并没有在欺骗或吓唬她，事实上那些低语和呢喃并非攻击，而只是单纯在向她传递某些信息，即使如此也已经令其眼前幻像频生，精神近乎崩溃了。
如果真正理解了那些呢喃的内容，她恐怕也不再会是原本的自己。
突然，鸿雁微微一惊。
「等等，如果这样说的话，难道那些受到精神污染而陷入癫狂或昏迷的鲛人，实际上也都是因为……」
还没等薇莉丝回应，鸿雁便自己意识到了这种猜想的不合理处。
「不对啊，那些污染明明来自于攻击这片海域的幽灵，据说由【幽灵船】赋予的力量，可我却是在东海之珠接触到了那种仿佛来自深海下的呢喃，难道【幽灵船】也跟这种呢喃的真正来源有关？」
「除此之外，白天显现神迹，将那些被污染者治好的海之女神又是怎么回事？」
见灰发少女越琢磨越迷糊，已经完全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的样子，牧师小姐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「别着急，我们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真相了，这之中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，肯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，而你现在要做的，就是养精蓄锐，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。」
「那套吐纳冥想的功法，在离开翡翠海域前就暂时不要使用了，晚上老老实实睡觉吧，有时候接触得太多，了解得太多……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啊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