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九章：伪面、狂愉
「……」
死一般的寂静，与男子如同遭到定身般停滞的动作，在内室与庭院展开的大门间延续了许久。
终于，低沉的笑声回荡而起。
「嘻嘻嘻……」
那笑声愈发高亢，激烈，宛若极尽愉悦的癫狂舞剧。
「嘿嘿嘿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！！！」
「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你丫的到底是谁啊？怎么会这么有趣？很自信，很嚣张啊，咱喜欢！好玩好玩，好玩哈哈哈！！」
杰勒米再度，缓缓直立起身，空洞的胸膛转向站在内室门口的白狐少女，脸上不知何时，却已浮现出那令人分外眼熟的狂笑假面。
他胸口的凹陷之中，缓缓淌下漆黑如墨的粘稠液滴，再度将伤口修复，归于初见之时，甚至连那身家中所穿的长袖便服也不可思议般尽皆复原，仿佛那本就是他身体的某个部分。
「啧……吵死了，怎么还有你这样疯疯癫癫的神明啊，难怪那帮无面者也没一个正常的呢……」
放下第一时间掩住耳朵的小手，少女身边的黑色宝玉如调皮精灵般，环绕着她飘逸旋转了几圈，无形的威压，逐渐弥漫而出。
「那么，在被干掉之前，有什么遗言吗？」
「哦哟哟哦哟哟！真是不得了的气势呐 ~你这家伙很不简单捏，虽然没找到计划中的目标，倒也搞到了意外的收获嘛，有趣有趣！」
肉眼可见地，杰勒米脸上的黑白面具扩张出更加浮夸，又分外诡异的笑容，又如同活物般再度收缩，换成了似乎相当严肃正经的表情，抬手一招，便凭空掏出顶与其气质格格不入的黑色大礼貌戴在头上，微微鞠躬。
「这位美丽的狐狸小姐，既然您执意相寻，那么，请容在下正式自我介绍一番。吾名为马斯克，是世界上最好的角色饰演师，喜角，悲角，丑角，苦情角，只要足够有趣 ~在下……嘿嘿，都能一一模仿……」
「角色饰演师？那是什么玩意？」
似乎被他这番话引起了好奇心，白狐少女暂时停下脚步，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小脑袋。
「噢，不明白吗？也是呢 ~毕竟这份职业实在太过深奥啦，请允许鄙人演示一番 ~」
说着，他脸上的黑白面具再度隐没，露出了圣骑士杰勒米原本的容貌，并双手抚胸，作虔诚祈祷状。
「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啊……赞美您的名……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……」
「咳嗯！如何，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？咱是否模仿得特别像呢？是不是一个非 ~常虔诚的信徒？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」
真挚的祷告刚进行到一半，突兀再度显现出的男子却捂着肚子肆意狂笑起来，一动一静，几乎与刚才那虔诚的信徒之姿形成极具冲击力的巨大反差，足以令任何正常人看了都直皱眉头。
「神经病……等等，你该不会是疯子之神吧？喂……这种神格是不是太过猎奇了一点啊？」
「谢谢您的夸赞！~观众的认可就是咱源源不绝的动力呢嘻嘻嘻嘻！」
「不过有一点，咱需要纠正下，在下可不是什么疯神，这位狐狸……嗯，曦小姐不嫌弃的话，可以喊我万相 ~好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呢，或者正式一点 ——【伪面与狂愉之神】……也 ~可 ~以 ~哦 ~嘻嘻嘻嘻嘻嘻！」
短短几句话间，杰勒米……或者说马斯克脸上的面谱表情已经数度变幻，似乎祂的每句话，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心境和态度，又充斥着疯狂的愉悦，令人实在难以判明祂的真实意图。
于是，白狐小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
「好，我已经完全清楚你是一个闲着没事找事的神经病这份事实了。」
本来，薇莉丝还在思考……所谓的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，在某些地方，特意大费周章做出那许多奇怪的事，是否隐藏着其他目的之类……
首先，无面者明明可以更隐蔽地行动，扩张，前两天晚上却要特地跑去袭击神殿骑士，引起举城轰动。
更有甚者，明明无面者拥有同化能力，当时为什么却只是用接近于宣泄恶意的方式杀掉亚德恩等人，又故意放过了杰勒米？
以双方的实力差距，如果那副面具真想拦截，仅仅作为虔礼骑士的后者是根本没可能跑得掉的。
如此举动，根本是把 「我有问题 」四个字挂在了杰勒米 ·默里的脸上。
所以，当时佩德里克怀疑了他，悠娜怀疑了他，薇莉丝也一样。
以神圣帝国灵魂学的研究水平，哪怕做不到薇莉丝这般唤起亡灵的程度，回溯一些逝者记忆景象，却也是完全可能的，更不要说还有救赎圣女这样能够使用复活魔法的存在。
所以，对方没有同化掉那几名骑士，只是单纯杀死了他们，简直像在暗示调查者使用类似手段一样。
没错，就是故意为了让唯一的幸存者杰勒米 ·默里遭到怀疑，又通过调查洗清嫌疑，再顺理成章地，将查案者的注意力诱导到第一名受害者克洛伊，和第二名受害者 ——神殿骑士卡琳娜都拥有光族血脉这方面上去。
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，但实际上只要与无面者接触更多，更加深入了解这些家伙，知情者早晚会意识到一个问题。
如果无面者扩散的方式是同化而非转移，那么……为何唯独克洛伊 ·劳里这个女孩，会在同化了神殿骑士卡琳娜之后，当场灵魂散尽而死去呢？
只有一种解释，克洛伊的情况与其他无面者都不同，她的面具，是特殊的。
但……只要躲过第一波怀疑，到了后面，这份异常即使被注意到，也会因卡琳娜与前者所谓 「光族血脉 」的其近似之处和自身失踪，自然吸引走调查者绝大部分的注意力，以至于忽略掉当时同样与克洛伊接触过，却 「安然无恙 」的杰勒米 ·默里。
听起来是否十分复杂曲折，让人直皱眉头？
正是如此，因为里面很多行为，都是多此一举，不明所以的，所以薇莉丝才始终没能彻底想明白，以至于暂时按兵不动。
通过那些被超度的无面者，直接确定了最明确的证据，又经过刚才的交流之后，牧师小姐才终于理解。
那正是幕后黑手，即薇莉丝眼前这个，从克洛伊身上，转移到圣骑士杰勒米体内的【伪面与狂愉之神】故意营造出的效果。
祂并非要对明光城做些什么，有什么阴谋，就单纯只是想让局势变得扑朔迷离，为了复杂而复杂，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已。
但与此同时，却又隐隐留下了调查的线索。
因为这只不过是祂在处理某些主要目的的过程中，为了好玩，为了有趣而故意留下的一个谜题罢了，【伪面与狂愉之神】，显然就是这样以乐为乐的恶劣家伙。
但祂也没有想到，灵隐商会的卜者会通过演算天机直接定位到正准备逃走的卡琳娜 ·布瑞特，派出得力弟子【亡魂】将其阻挡，甚至在后续战斗中两败俱伤。
卡琳娜死了，但她的面具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，如此一来，失去了怀疑对象的调查者自然而然，便会很快注意到本已洗清嫌疑的杰勒米，所以，祂已经藏不下去了。
随之而来的，自然便是无面者的全城暴动，或许其中还有其他一些诱导因素，比如可能是对方将潜入亡魂精神世界中的牧师小姐，当成了降临的光明女神本尊，而恰好无面者们又在寻找祂之类……
但，无论因为何种干系，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，哪怕薇莉丝不主动来找祂，这位已经暴露的【伪面与狂愉之神】，恐怕也很快将要亲自出手了吧。
这就是，尘埃落定的最后一战了。
